我为什么为传道人的待遇呼吁？

撰写《神学生的“第一桶金”》一文，只有一个目的，就是向我的读者介绍青年神学生的生存状况，藉此引起大家对这个特殊人群的关注，继而为他们的生活和侍奉代祷。我很清楚，这是一个“敏感话题”，所以，动笔之初就有“挨砖”的心理准备。可是，文章的反响还是超过了我的想象，颇有“一石激起千层浪”的意思。从文章的评论来看，有支持的，也有反对的。支持者表示，他们同情神学生的境遇，所以愿意为他们代祷。反对者却有两种观点：一种认为，神学生就不该拿钱，接受工资是不“属灵”的体现；另一种认为，神学生可以拿钱，但不应指望教会，而因仰望上帝。对于第一种观点，我觉得不值得回应，他们居然认为神学生“不食人间烟火”，还有什么好回应的。对于第二种观点，我觉得有必要回应，所以就写了另一篇文章——《传道人靠什么生活？》，我在文章中指出，上帝对传道人的供应，就是通过教会实施的，如果教会悖逆到一个程度，竟然不愿出资，那么，信徒就要负起这个责任。此文一发，又引来非议，大家认为，传道人应该自食其力，兼职服侍。于是，我又写了第三篇文章——《专职与义工之辨》，文章对神学生做义工的观点进行了利与弊的剖析。此文发出之后，本身没有引来太多的质疑，但它似乎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，因为前面两篇中，依然不断有批评和质疑的评论出现。一篇随手写下的心得，却引来如此之多的非议，并引出两篇根本没有计划去写的文章。一方面觉得很累，另一方面也颇有成就感，看来，灵感是逼出来的。回味着这些文章，回应着那些评论，我不由得问自己：你为什么要如此执着地为传道人的待遇呼吁呢？思考良久之后，我想就这个话题再写一篇，算是对网友在三篇文章中提出的批评和质疑的一个集中回应，题目就叫《我为什么为传道人的待遇呼吁？》。

从前面三篇文章评论的字里行间来看，有些网友怀疑我写文章的动机。因此，回答这个问题之前，我得先对这些质疑作一回应，盼望能够消除不必要的误会。

首先，我不是为了自己。我很清楚，读到这样的文章，读者的第一反应就是：作者是不是因为自己生活艰难，所以才用这样的文章来“维权”呀？事实上，真有不少人有这样的误会。这几天，我陆续收到弟兄姊妹发来的QQ消息，有人邀请我“跳槽”（东南飞）到他们的教会，有人愿意教给我怎样投资股票，有人说服我在讲道之余去推销安利……对于这些善意的帮助，我很感动，但我在表示感谢之后一一谢绝，因为我的生活能过得去。在这个消费极高的城市，养活一个四口之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，但我的家目前没有缺乏。我所服侍的教会给我有不错的工资，虽然距离当地平均工资还差很多，但已高出最低工资标准不少。工资之外，我不时还会有些零星的稿费和课时费。这样相对稳定的收入，可以让老婆孩子有吃有喝、有穿有戴，可以让我毫无后顾之忧地编辑、写作、讲道，我很感恩，也很知足。因此，对于传道人待遇这个问题，在我身上不是个问题，我完全可以不为这个问题呼吁，“事不关己，高高挂起”，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。

其次，我不是否定吃苦。我一直为传道人的待遇问题呼吁，有人难免会问，这厮老提待遇，是不是妄图带领传道人逃避十字架呢？甚至有人说，我是要把传道变成一个“淘金”的职业。其实，这是一个天大的误会。我很清楚耶稣的话：“若有人要跟从我，就当舍己，背起他的十字架，来跟从我。”（太16：24）不仅知道，而且也一直经历着。在我9岁的时候，父亲成了神学生，之后，他便带领我们全家走十字架的道路。1990年毕业以来，父亲一直在农村教会做义工，一边种地，一边传道。本人奉献之后，也对十字架的道路有亲身的体会。神学毕业以来，上帝用10年的时间来磨炼我，读过我别的文章的网友都能知道，我的“苦难史”有多艰难。这两年来，逐渐走出困境，但也并未走向奢侈，我依然劝勉自己要保持吃苦的心志。与学生分享时，我也用我的“苦难史”激励他们，告诉他们我是如何用300块月薪生活，并给妻子和母亲治病。所以，我不可能打着呼吁待遇的旗号引诱传道人走向奢侈。一篇文章的承载量是有限的，你不能因为我在文章中没有提到这一点，就认为我不坚持这样的观点。再者，类似的教导教会中已经太多太多，我不愿意人云亦云，我写这样的文章，正是要使教会的教导能够保持“生态平衡”。

再次，我不是煽动矛盾。由于我在第一篇文章中批评了那些克扣神学生工资的教会负责人，网友因此有两种质疑：一种认为，我在攻击教会负责人；一种认为，我在煽动神学生闹事。我冤枉呀！所有认真读过这三篇文章的读者，都可以给我作见证，这些文字都在“就事论事”，只谈现象，不谈个人，全部文字中，我没有一句话是针对某一个人的，没有指名道姓，没有含沙射影，没有指桑骂槐，所以不存在攻击任何一个人。另外，我不认为神学生会傻到一个程度，看了我的一篇文章，便立刻跑到教会负责人办公室“打砸抢烧”，他们非常清楚，这种做法是无法提高工资的，只会降低甚至取消。其实，根据文章的评论判断，神学生的回应很少，负责人的回应基本没有。可见，神学生和负责人对文章的反应相当平静。评论最多的，是神学生与负责人之外的第三者，即平信徒。这正是我要的结果，那些原来并不了解传道人之生存状况的弟兄姊妹，可以通过文章中的讲论，对传道人的生活有一些初步的了解。

解释了误会之后，就要从另一个角度，具体地回答“我为什么为传道人的待遇呼吁？”这个问题。

首先，《圣经》让我呼吁。《圣经》是基督徒信仰与生活的指南针，里面的教导包罗万象，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内容，是在教导教会应当给传道人一定的待遇。承认或者不承认，它就在那里；讲或者不讲，它就在那里。旧约时代的尼希米，新约时代的保罗，都曾为了传扬平衡的信息而大声呼吁关注传道人的待遇。可是，今天的教会却对这个问题装聋作哑。作为牧师，我的责任就是解经，就是讲道，我将《圣经》关于传道人待遇的真理用文章的方式写出来，其实也是在讲道。既然如此，我为什么为不能讲这个呢？讲道、解经，难道还要为了顾及某些人的感受而取舍吗？

其次，现状让我呼吁。我所说的一群神学生，大多20出头，读完高中后，他们便将自己的青春交给了上帝，也交给了教会。读神学期间，他们中间的好大一部分人，是用父母的钱交学费的。毕业后，理应自食其力了，怎么说也不能向父母伸手要钱了吧？在教会服侍一个月后，他们终于拿到了出生以来的第一笔用自己的劳动换来的钱，可是，只有区区150元。另外，还有些神学生读神学前，有很好的工作，但为了上帝，将之放弃，现在回到教会，却没有固定的收入，他们本来可以再去社会上兼职，但教会又不允许，认为那样做就是“收回了奉献”。面对咄咄怪事，我怎能沉默？说实话，这些天，一想起这事，我就会泪如雨下，因此寝食难安，也许没有人相信，但我相信总会有人理解我的心情。面对他们的这种光景，我做不到熟视无睹！

再次，性格让我呼吁。由于从小生活在穷人的家庭，所以我一直对穷人有特殊的感情。虽然并不仇富，但我从不刻意迎合富人。我愿意关注穷人，奈何自己能力有限，所以只能从最小的事情做起。解放全世界劳苦大众，去非洲帮助穷人，在国内消除贫富悬殊，对我都过于遥远。我所能做的，就是从身边做起，而神学生就是我接触最多的“穷人”（之所以加引号，是害怕这个词伤害了神学生们，毕竟这个词不太好听）。因此，觉得自己有责任去帮助他们。近年来，我每年都会从自己有限的收入中，拿出一部分帮助一些特别困难的神学生，帮助他们度过生活的难关。面对有困难的传道人时，我无法控制自己，总会把口袋里的钱全部给了他们。中国是一个讲究“官本位”的社会，这种风气也吹到了教会，君不见经常有信徒在争论，到底牧师大还是长老大？在弟兄姊妹心目中，牧师和长老是不一样的，长老和神学生是不一样的。就拿祷告这个事情来说，信徒都愿意找到牧师和长老门上，而不会找到神学生，大伙儿认为，他们祷告“不灵”。这种认识的另一个结果就是，生活方面，信徒也会更多地去关照牧师、长老，而不是神学生。正因如此，我更愿意帮助神学生这个被整个教会遗忘的角落。然而，由于我的收入实在有限，所以想到用文字声援他们一下。

最后，身份让我呼吁。按理说，每个熟读《圣经》的人都应当为传道人的待遇问题呼吁，但事实上却不是如此，因为人毕竟都有自己的顾虑，有人是不会呼吁，有人是不能呼吁，有人是不想呼吁。“不会呼吁”的是义工，由于他们对专职传道人的生活没有切身体验，呼吁往往不够到位，所以效果不佳。“不能呼吁”的是生活艰难的专职传道人，由于经济缺乏，所以觉得自己不能呼吁，免得让别人误会说自己向别人“哭穷”，怎么说也应当保持一点“贫贱不能移”的气节。“不想呼吁”的是生活相对较好的专职传道人，这种人大多熬过了困难时期，过上了好日子，他们最有资格为传道人呼吁，但这类人往往不会这样去做，他们会认为，只要我过好就行了，别人过得如何，干我何事，甚至还有人有一种“三十年媳妇熬成婆婆”的心理，喜欢看到年轻同工受苦，这样他才可以找到“心理平衡”。本来，我也在最后一类传道人中，完全可以明哲保身，但我不想浪费这个身份所带来的机会，所以我要继续呼吁。

写到这儿，本文想要说的话就都说完了。同时，对于这个话题，应该也可以告一段落了。不过，我也在想，诸位还会提出什么反对的意见呢？我不怕大家提出来，因为通过这样的讨论，我们会越发清楚、越发深刻地认识这个问题。